《不及格的僧侶與不及格的巫女》

《不及格的僧侶與不及格的巫女》

初出日期：2017/05/22

博麗神社例大祭 In 台灣 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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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真是不好意思，無謂的殺生我也做。幻想鄉的人類成為妖怪可是頭等大罪。」

博麗靈夢輕吐了一口氣，手中御幣微抖兩下令上頭殘餘的怨念隨風消散。

她望著此刻已空無一物的周圍。原先的凜冽妖氣皆已煙消雲散。眼前所見盡是熟悉的幻想鄉景色。

妖怪退治結束時的感觸──無論是手握御幣的觸感，身軀靈力的流動，明確認知「妖怪已消失」的意識──皆與她以往所體驗的並無二致。

她默然放下御幣，以那一貫的悠哉神情轉身離去。

空氣中或許有著些許的不甘與憤忿，但她只當那是錯覺。

回到博麗神社的路並不算平坦，雖然對於能夠飛行的她來說並不是難事。

然而，她這次不知為何卻選擇了步行。

或許是心血來潮──

以往都是直接以飛行方式來往神社的她，這回突發奇想 以一步一腳印的步行方式回到神社。

啪。啪。啪。有些堅硬卻踏實的地面觸感。在緩步踏上神社正前方石階的過程中，她不知為何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。

但踏上最後一階時，神社前一個突如其來的聲音卻令她停下了腳步。

「妳，殺了人呢。」

身著架桬的僧侶面帶有些戲謔的微笑望著甫經過鳥居的巫女。

這句話令靈夢在原地停頓了一段時間，面無表情。

「……開玩笑的。」

聖白蓮悠然取下頂上的斗笠。

「妳是在履行幻想鄉巫女的職責。人里之中出了妖怪會令平衡崩潰──因此退治那樣的妖怪實則是不得不為之的選項……不，連不得不為都算不上。完全沒有什麼爭議可言。正確無比。」

她在話語中的最後四個字刻意放慢且加重了語調，這令博麗的巫女顯得有些不耐。

「出家人不是不打誑語嗎？我可沒見過一個吃素的說話這麼繞圈。妳想說什麼就明講。」

她拉開神社的門扉，啪的一聲倒臥在內廳的和室中。

「若是我殺個妖怪惹的妳不開心大可直說，講話這樣兜圈子聽了就煩。」

「這可不敢。貧僧即便一向和妖怪站在一起，但對幻想鄉的現況也是明白的。只不過……」

聖捻了捻手上的佛珠，望著在和室中央攤平成大字形的巫女。

「巫女小姐怎麼想，倒是比貧僧怎麼想重要多了。」

「……？」

「貧僧僅是路過這兒，發現以往總是無憂無慮的巫女小姐今天心中似乎有些疙瘩，想替您分憂解勞而已。」

靈夢面露不悅的坐起身來。

「……妳開那種玩笑才會讓人心中有疙瘩好嗎，妖僧。所以妳想說什麼？想說我是個不近人情，連點空間也不給就順手將妖怪給退治了的殘忍巫女嗎？反正我退治的妖怪早就多到可以把整座命蓮寺埋了，妳要怎麼想是妳家的事。但別在我耳邊嘮叨這些，聽著苦悶。」

「真是抱歉。但……以往若是我開這樣的玩笑，妳是不會這麼生氣的喔，靈夢小姐。」

「……！」

靈夢被聖的一句話頂了回去，顯得啞口無言。
聖緩步向前，褪去雙履後步入了和室內，在靈夢眼前坐了下來。

「以往退治妖怪時的妳──解決異變時的妳──包含和我對峙的那時候──從來沒有顯現過任何的迷惘。但今天的妳卻有一點點不同以往。」

「當然，只是一點點……甚至連『疑惑』都算不上，僅僅是些微的『不安』……不，比那更輕微，充其量就是『動搖』吧。但僅是這樣的些微差距就令貧僧有些好奇了。」

「什麼樣的東西，令那個退治妖怪時一向鐵面無私的博麗巫女，瞬間有些近人情了呢？」

「……這是我的事，妳用不著管。」

靈夢不耐煩地別過頭去。

聖沒有理會靈夢的回絕，自顧自的繼續說了下去。

「……佛曰，『眾生皆平等』。但我等既未達涅槃之境，亦未斷絕七情六慾，那麼會因親疏遠近而有生起慈悲心之不同，自是常事。」

「我也不是一開始就完全站在妖怪那邊。僅僅是，熟識的妖怪遭到了欺凌後，才深知人類與妖怪關係的矛盾性。」

「巫女小姐您……原本鮮少處理過，這種『幻想鄉之中的人類成了妖怪』的例子吧。」

沉默許久後，靈夢才緩緩轉過頭來。

「……佛法什麼的我不懂。不過妳，很懂人心呢。佛教是教這個的嗎？」

「修行到某個境界後是有『他心通』此一神通沒錯。但貧僧未達該境界，僅僅是簡單的察言觀色得出的結論而已。」

博麗靈夢有些苦笑著望向門外。

「說是動搖也算不上。畢竟是不太可能的事兒。」

「但我的確就在想啊。今回這妖怪確實膽大包天，居然想到用妖魔書這招來化為妖異。然而若是哪回，有哪個我熟悉還是認識的傢伙呀……用類似的方式成了妖怪的話……」

她抬頭望了望天花板。

「比如說，小鈴什麼的──嘛，諒她也沒那個膽子就是。」

「那時我還能像現在一樣說著『無謂的殺生我也做』什麼的話嗎。雖然說來，居然會因我是不是熟識這人而有所分別什麼的，我這博麗的巫女，當的也是有點窩囊呢。」

面對這樣的靈夢，聖面露微笑。

「……您沒有因為身為博麗的巫女就捨棄身為人類的尊嚴，真是太好了呢。」

「但在妳們這些不殺生的傢伙們眼中看來，我們這種人終究是六根不淨的吧。」

「六根不淨嗎……像我這樣等同入了魔道的傢伙，也許也沒淨到哪裡去呢。」

博麗靈夢這才想起，眼前的妖怪僧侶也曾經是個人類的事實。

「妳，憎恨人類嗎？」

靈夢突然問了一句。

聖則在沉默數秒後，反問。

「妳，憎恨妖怪嗎？」

而後，兩人相視而笑。

聖拾起了放在一旁的斗笠，步向神社門外。

「……我最後再問妳一個問題，聖。」

「……嗯？」

「如果有不得不為了幻想鄉而殺生的時候，妳會怎麼做呢？」

「那是巫女的職責不是嗎？」

「欸──居然就這樣把責任推卸掉啦。」

「不過，我也是，愛著幻想鄉的喔。畢竟這裡是妖怪的樂園嘛。」

聖的微笑有些意味深長。但靈夢卻也以同樣意味深長的微笑望著她。

她似乎第一次可以感受到自己理解了聖。

「畢竟命蓮寺還能夠重獲新生，都是因為妳。不過如果我是妳的話……」

「我也無法保證，自己沒有破戒的一天呢。」

「喔呀，出家人作這個宣言可是要悖離佛道的呀。」

「……前提是『我是妳的話』。」

她戴上斗笠。

「畢竟……靈夢小姐您也不是第一個說鄙人是妖僧的傢伙。」

聖苦笑完便轉過了頭去，緩步離開博麗神社。

「一個吃素的居然跑到這妖怪樂園裡頭，嗯……」

「……或許我這和尚，當的也是不及格呢」